close
(因為我不會直接引用無名網址,所以直接把文章複製,
 標題有超連結,網址可連接原文章發表處)
December 5, 2006
一開始,我以為她就跟我以前教過性情安靜的孩子一樣,沒什麼特別,
如果不是因為那天她拿到作文簿時的反應,

我想我永遠沒有機會進到她的心裡。

她那次的作文改寫了白雪公主的故事,

說白雪公主因為貪吃,誤吃了巫婆的毒蘋果,

從此之後就變成了一個又醜又噁心的巫婆,

再也不可能是白雪公主了。

我在文章後有這樣一段評語:「白雪公主不是故意的,

她的心既不醜也不噁心,她只是不小心。

我想,她的心仍一直是個純潔又天真的公主吧!」


她拿到作文簿之後,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,哭到說不出任何話,

我望著泣不成聲的她,覺得自己的淚也要跟著掉了下來。

後來,我沒有再問她任何事,也沒有跟她說任何話,

只留了一張字條,寫下我的電話和電子郵件信箱,

拍拍她的肩膀就去上下一堂課了。

下課後我繞回教室,看見她跟往常一樣靜靜坐在位置上,

彷彿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,只是一場夢。

可是那兩天,我的腦海裡不斷出現她哭得肝腸寸斷的景象,

我一直想:這孩子發生了什麼事?她故事中的白雪公主遭遇了什麼事?

就在我留給她電子郵件信箱的2天後,我收到了她的e-mail。

一開始是說故事……

白雪公主很善良,不太會討厭別人,

不過她因為從小都被一些叔叔伯伯打,所以她討厭老男人。

不過後來她遇到一個對她很好的老男人,不但很疼她,還會給她蘋果吃。

後來白雪公主發現那個好的老男人其實是巫婆變的,

不想再吃他給的毒頻果,可是來不及了……。

白雪公主因為吃太多毒頻果已經變成又醜又噁心的老巫婆了!

我一邊看著她寫白雪公主的故事一邊跟她對話,

慢慢明白這幾年發生在她身上的事。

原來是房東的張伯伯後來變成了她的繼父,

可是在變成繼父之前就已經對她進行性侵害,

這樣的傷害甚至在張伯伯和她母親結婚後變本加厲。

她不喜歡、不願意、甚至覺得噁心,可是她走不掉。

通信的期間,她依舊來上課,依舊一如往常安安靜靜坐在位置上,

可是我總是想像著這個女孩只是軀殼,她並沒有將心和靈魂帶來學校。

最近,她晚上寄給我的e-mail變成了安慰與擔心……。

老師,這是我第一次跟人家說這件事,妳不要跟別人說。

老師,妳不用擔心,其實事情沒有妳想得嚴重。

老師,我下學期升上國中媽媽就要讓我住校了,就不會有事了。

老師,妳真的要答應我不能說喔,我媽媽很可憐,好不容易有一個家,

   如果妳說出去,我們的家就沒了。

老師,如果妳說了,大家就會討厭我,會很討厭很討厭,

   妳不要讓我被討厭。

老師,謝謝妳,只有妳知道了這件事之後還會覺得我是白雪公主……

是的,我看見她既脆弱又善良的心,

看見一個無助的迷失公主在森林中徘徊。

她的信常常讓我落淚,

我不懂一個12歲的孩子為什麼要獨自承受這麼大的傷痛?

而我而我,

我這個她口口聲聲叫著的「老師」卻一點都無法替她承擔傷痛……。

後記:

  這是勵馨蒲公英中心接獲無數老師的諮詢求助電話的之一。

  我原本應該是跟大家一樣生氣的,可是當我第一次從我們的諮商師口中聽到這個故事時,我卻一點氣憤都沒有,只是好心疼好心疼。一個12歲的孩子,一直以為她被性侵是因為自己的貪心,一直以為她對母親好不容易找到的「幸福」(如果她媽媽真的以為這是幸福的話)有責任。

  這也是勵馨努力想做《蒲公英揚計畫》的原因,因為有太多的孩子在受苦,有太多的老師心有餘而力不足,有太多的家長輕忽孩子身邊可能潛藏的危機。我們不僅想要保護已經受性侵的孩子,更想在孩子還沒有受性侵之前,就盡力使他免於傷害。也就是說,我們覺得,「幫助受性侵的孩子」跟「教育大眾一起保護我們的孩子」是一樣重要的事,也是《蒲公英飛揚計畫》努力的方向。

  看到大家的回應真的好感動!歡迎您成為我們的一份子,將《蒲公英飛揚計畫》的訊息分享訊息給朋友,讓更多的人一起保護我們身邊的孩子!若您遭遇到類似的情況,也請去看看「兒童保護的叮嚀」,若需要更多兒童保護的訊息可撥諮詢電話(02)2362-2400。相信透過大家的努力,可以使更多的孩子免於承受這樣的苦!

  這件事後來的發展是,老師聯絡上勵馨,透過勵馨專業的協助,再連結社政單位的資源,使白雪公主離開讓她傷痕累累的家接受安置,而她的繼父與母親,也因為社工的通報而受到法律制裁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

December 5, 2006

終於可以好好睡覺

 

我常常作惡夢。

每次我作惡夢或者尿床的時後,爸爸媽媽都會跟我說沒關係,

可是他們說完沒關係,我還是很害怕,我覺得他們心裡不高興,

因為他們回到房裡就會開始說話很大聲,就像我和姐姐吵架那樣。

爸爸會很大聲的問媽媽為什麼要讓我一個人在家,孩子出事都不知道。

媽媽就會哭著說,他是你的朋友,

我以為他真的很疼小米,我怎麼知道他這樣變態……。

我猜他們說的「他」應該就是那個人,那個叔叔,每次都會帶玩具給我,

也常常帶我出去玩、去吃點心,一開始真的很開心呀!

可是後來我開始每天晚上作惡夢,幾乎天天尿床,

爸爸媽媽也開始知道那個叔叔教我玩一種遊戲,所有大人都變得很奇怪,

雖然我也不喜歡玩那個遊戲,會痛、而且很不舒服,

可是叔叔說爸爸媽媽知道會生氣,會生氣我貪玩又吃零食;

有時後我不想玩了,叔叔會變得很兇,罵我不乖,

大人會討厭我,我害怕被討厭。

所以我常常忍著痛和叔叔玩那個遊戲。

可是我還是被討厭了。

叔叔當然不會再對我好了,爸爸說要叫警察把他關起來;

媽媽剛開始都說是因為我愛玩、貪嘴。

我每一天什麼事都不想做,只會一直發呆一直發呆,

也都沒有辦法好好睡覺,大人很擔心,卻又覺得這樣很糟糕。

後來,爸爸媽媽帶我到一個可以玩遊戲的地方,

那裡每次都會有大姐姐跟我玩,跟我講話,

有時我會很生氣、非常生氣,有時又會一直哭一直哭,

玩玩具的時後、畫畫的時後,

害怕大人不要我的感覺、以前跟叔叔玩遊戲會痛的感覺、

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做錯事情的感覺,這些好像都可以表達出來了。

我覺得,終於可以好好睡覺了。

後記:

  還記得第一次遇到小米,他黯然的躲在媽媽身後,兩眼茫然空洞,像一個少掉七魂六魄,只剩軀殼的小孩。

  與小米自責又難過的爸媽談過後,決定為爸媽進行夫妻治療(是家族治療的一種),但因小米年紀太小,便以遊戲治療協助他。開始的幾次,小米都在遊戲室中發呆,慢慢的,他開始願意畫畫,一邊畫一邊哭,問他畫裡的事情,他就抓狂的大哭,摔東西……。經過一年的遊戲治療,小米放下了防備心,慢慢會藉由玩具與表達他的心情,也逐漸相信自己並沒有做錯事。

  最後一次會談結束後,小米握著爸爸媽媽的手,笑著的跟我說:「大姐姐再見!」或許以後當她想起這段往事,小米心中仍會感覺痛,但是我想,一年多的陪伴,他已經有能量去面對這段傷痛了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

December 5, 2006

媽媽,我好痛!


我知道清晨喬喬回來過。

 

每天,我總是在清晨醒來,在寂靜中期盼聽見喬喬開門回家,

再關門離家的聲音,她的聲音總是那麼的輕,

可是我聽得出來,她在脫鞋、在喝水、在洗臉、在換衣服……,

我以耳朵取代我的眼,以想像取代我的身體,陪她在屋裡繞過一圈。

我總是在她關門的那一刻開始流淚,那一扇門,

關上了我們的聯繫,也把我關在她的世界之外。

我不知道我可以做什麼,只知道這樣至少我還可以感覺,她回家過。

她總是這樣,每天在台北街頭遊蕩。

她知道,3天不回家,少年法庭的人就可能去抓她,

所以她每隔2、3天會偷偷回來一次,有時換個衣服,有時洗個澡。

起初,我試圖在她回來的時候攔她,可是我很笨拙,

每一次的結果都是爆發更大的衝突。

我最後一次試圖挽回她是在1個多月前的清晨,

我們又發生了大的爭吵,用最不堪的語言傷害對方,

後來,我心力交粹地問她:「喬喬,告訴媽媽我要怎麼幫妳?」

她冷冷回答我:「不需要!妳應該要幫的是5歲的李小喬!」

9年前,我的前夫,也就是喬喬的爸爸做生意虧損,一連換了好多工作,

我也因此在原有的工作後兼差貼補家裡因為生意虧損的財務漏洞。

那時候的生活很苦,可是喬喬總是像一隻小蝴蝶,

在我身邊微笑、飛舞、說話、擁抱,

讓我相信她是上帝派來的小天使,溫暖我的生活。

也是差不多在那時候,喬喬第一次哭著說:「媽媽,我好痛!」

那時我緊張的抱起5歲的她,問她怎麼了?

愈問,她哭得愈厲害,一直哭一直抽泣,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,

我愈追問她就一直搖頭,椎心刺骨的哭,

直說:「我好痛,媽媽,好痛,痛,好痛好痛……。」

來,她常常不知名地哭,不知名地喊痛,

我檢查她全身上下,找不出任何問題。

幾次之後,我開始對她的大哭冷漠以對,以為過一陣子就會好了。

後來,她真的就很少這樣莫名的喊痛大哭,

可是同時,我身邊那隻快樂的小蝴蝶就消失了,

她變得鬱鬱寡歡,常常發呆,也很容易被巨大聲響嚇哭。

我困惑於她的轉變,可是更忙碌於生活的經濟壓力,

漸漸也就淡忘這件事。

一直到2年前,我才知道5歲的喬喬的痛來自於爸爸,

爸爸從那時起開始對她性侵,一直到她國中,

懂得以翹課離家逃離這段記憶,也逃離我的關心和愛。

這2年來,我常常夢起9年前她哭著說:「媽媽,我好痛!」那一幕。

每次,我總是哭著從夢中驚醒,

慌忙起身想去找那個滿臉淚痕的5歲喬喬,

然後在30秒後發現,這件事已經過了,喬喬已經14歲了。

可怕的是,14歲的喬喬的長相愈來愈模糊,

5歲的喬喬滿臉淚痕的景象愈來愈清晰……。

不斷哭喊著:我好痛,媽媽,好痛,痛,好痛好痛……

後記:  

  「做了那麼久的諮商,照理說我應該很冷靜面對個案,可是當那個媽媽在我面前一直一直流眼淚的時候,我也跟著留下眼淚……。」

   這是一個做了10幾年諮商的諮商師,跟我們談到好幾年前的這個案子時說的話,她說,那個媽媽遭受壓力以及心裡的創傷,早已超過她所能承受的了。因為我們的社會總把保護者照顧者的責任放在母親身上,一旦孩子受到性侵,特別是家庭亂倫,許多母親都跟這位媽媽一樣,感到自責愧疚與恐懼,甚至因為同時身為母親與妻子,不敢讓家人知道,也不明白可以向誰求助,只能默默承受強烈的無助與孤獨,承受不了也許就選擇傷害自己。

每年實際遭受性侵害的人數約有34,300人,這些孩子的母親(或是重要他人)都可能像這位媽媽遭遇類似的處境與煎熬。所以我們徵得這位媽媽的同意,寫下這個故事,她也希望因著自己的經歷,讓與她相同經歷的朋友以及社會大眾知道,這樣的悲劇絕不是身為媽媽的錯,而且妳不會孤立無援,因為當事情真的發生時,可以尋求專業的協助,像是勵馨隨時可以提供幫助。

   後來,媽媽在勵馨蒲公英諮商中心,經過多次的會談後,她開始鼓起勇氣跟喬喬溝通,也嘗試說服喬喬一起來進行家族治療,但是倔強的喬喬一直不肯。所以在那2年多的時光,我們陪伴著媽媽面對這些愧疚與低潮,也協助她與喬喬溝通。另一方面,我們也將此事通報社會局,經由社會局的介入,讓父親負起應負的法律責任。

    一個小孩受性侵,整個家庭都會受到嚴重的衝擊。在蒲公英諮商中心性侵害的諮商服務中,要陪伴安慰的,不僅僅是受傷的小孩,也是受創的大人,因為,大人需要的協助並不亞於孩子。我們期待,救孩子,也救那個破碎的家。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小I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